第 49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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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9 章
她驚叫幾聲, 臉色慘白。
阿敖廝緊忙上前抱住她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“有蛇，有蛇！”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崩潰大哭。
阿敖廝皺著眉往地上看去：“只是一片落葉。”
她抿了抿唇, 睜開眼淚模糊的眼，看清了地上那片帶著枯枝的樹葉。
“只是一片樹葉。”阿敖廝重覆著，抓著她的手臂幫她轉身，“只是一片樹葉，不用害怕。”
她神智漸漸清醒，眼前也逐漸清晰, 哭聲停了, 只有幾滴眼淚還掛在臉上。
阿敖廝以為她還在哭，將她輕輕抱住：“好了, 只是樹葉而已。”
她靠在他的胸膛上, 恐懼驚嚇一散而空，腦子全被他的心跳聲占滿。
“出什麽事了！”前面的人應當是聽到叫聲，朝這裏邊跑邊問。
阿敖廝擡起頭朝前道：“沒什麽事！不用過來！”
“好！”人聲又走遠。
阿敖廝拍了拍懷裏人的背, 緩緩松手, 輕聲道：“沒事了，先休息一會兒，等那邊處理完了再過去。”
“嗯。”餘渺垂著頭, 站在他跟前，額頭幾乎抵在他身上, 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。
阿敖廝頓了頓, 打算後退兩步。
在退開的前一瞬, 餘渺上前一步, 抱住了他。
他一怔，整個人都僵住。
餘渺沒松手。
阿敖廝頓了一會兒, 也抱住她。
不遠處的廝殺聲未停，她只聽見他的心跳聲。
身體上的依賴比她想象得更頑固一些，甚至比得上心靈上的依賴。
她靠在他的胸膛上，那些杯弓蛇影消散，世界不再懸浮，落在了實處。
“王後！撻紗說那邊快處理完了，叫我來……”邊沁跑來，擡眼看見他們時噤了聲。
餘渺抿了抿唇，緩緩松開，轉身的瞬間又被阿敖廝握住手腕。
她沒有躲，朝邊沁問：“叫你來做什麽？”
邊沁咽了口唾液，掃一眼他們牽在一起的手，垂著頭快速答：“撻紗說前面快處理完了，叫我來接您過去。”
餘渺點了點頭，往前走，阿敖廝仍舊牽著她，也跟著往前走。
直至快走至前方，她掙了掙，阿敖廝沒有攔，松了手。
她所有的註意力都陷在空了的手上，連周圍的血跡都未發現。
“王後！”撻紗朝她跑來。
她道：“我不是王後了，以後不必這樣叫我。”
撻紗朝她身後神色不明的阿敖廝看一眼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“叫我餘渺就好。”她往前走了走，“我們還有多久到？”
“不遠了，走過這片樹林就到了。”沒了王後身份的束縛，撻紗自在許多，挽住她的胳膊走在最前面，“我小時，外祖常帶我來此游玩，算是我的秘密基地。”
沒走多久，餘渺瞧見了掩藏在高大樹木下的木屋。
它們看著很結實，沒有一點兒破損，只有顏色經不住風雨，有些稍稍褪色。
撻紗笑著拉著她往木屋跟前跑：“就是這裏，除了我和外祖，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地方，我們可以暫時在這裏落腳，能休整好後再做打算。”
“好……”她順手推開木屋的門，還沒來得及接話，一柄木劍從門中刺出，直指她眉心。
一切發生得太快，跟在後面的華素、達捺和阿敖廝三人來不及思索，立即拿著劍要往前沖。
可那木劍比他們快一步，已微微刺入餘渺眉心，滲出一些血來。
華素當機立斷，擋住左右兩人，扔了手中的兵器，試圖談判：“我等奔波至此，無意冒犯，只是想在此借宿一日，並不知這裏有主人。諸位若是不願，我等這就離開，還請諸位高擡貴手。”
達捺本還有些不樂意，可也沒有更好辦法，只能跟阿敖廝一起也將劍扔了。
指在餘渺眉心的劍往後退了退，門t裏的人開始嘀嘀咕咕小聲商議。
撻紗不顧心口的劍，突然上前幾步，欣喜道：“你們說的是坦桑話？是坦桑人？”
門縫裏的目光當即警惕，手中的劍幾乎要沒入她的心口。
她沒怕，激動道：“我也是坦桑人，我是莫利安家族的，我的外祖是……”
“撻紗！”聲音從身後傳來，一個老頭站在樹林另一邊。他穿著樸素，風塵仆仆，兩鬢花白，但神采奕奕，精神抖擻。
撻紗轉頭的瞬間眼睛亮得放光，立即提著裙子跑去：“外祖父！”
兩人激動地擁抱，看來是要有很多的話說，所有人都朝他們看去，阿敖廝卻撿起劍快步走至木門口，將餘渺眉心的劍擋開，拉著她朝外面站了站。
華素也跟過來，他跟沒看見阿敖廝似的，將餘渺朝自己的方向帶了帶，用指腹輕輕抹掉她眉心的一點點血珠。
“沒事，傷口不大。”他說著，從挎包裏摸出一個藥草，手指碾碎，輕輕貼在她的傷口處。
“多謝。”餘渺擡眼往上看了看。
華素笑著拍拍她的肩：“跟我說這個做什麽？”
阿敖廝站在一旁，心裏有些堵，但又沒立場說什麽：他已經不是梅巖的首領了。他退開幾步，站得遠了一些。
餘渺的目光不自主跟著他走，卻被華素擋住。
“我看見你們牽著手走過來。”
餘渺一怔，目光立即收回。
華素看著她：“你到底在想什麽呢？不是已經決定和他分開了嗎？況且撻紗遇到了她的外祖父。他們坦桑人會航行，我們只要能得到他們的幫助便能回到毓旒和胡國，不用再留戀這裏了。”
“那他們呢？”她頓了頓，“我們將這裏攪得一團糟，難道就這樣……”
華素厲聲打斷：“那是他們心甘情願的。沒錯，的確是我們引起祭司和巫醫不滿，才導致他們幾個流落他鄉。可他們難道不知道嗎？是阿敖廝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些，你沒有什麽錯，他該為他的選擇負責。”
餘渺胡亂搖頭：“不、不是……”
華素抓住她的肩，低聲道：“難道你要留在這裏陪他們嗎？他們現下已無處可去了，即便是將來贏了，也仍舊要回到梅巖，你想在梅巖生活一輩子嗎？”
她垂下眼：“我不想。”
“那就對了，我們現下的當務之急是請撻紗幫忙，讓她送我們回到故土。至於他們那些人，他們若想跟我們回去，我也不阻攔，只是恐怕沒人願意離開家鄉，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。”
“撻紗對你……”
“我明白，我清楚，你放心，我會想辦法。”
她點點頭，往後退開兩步。
華素順勢松了手，沒有追上。
不遠處的達捺看了他們許久，直到華素松手，才朝阿敖廝道：“他們在密謀什麽事情。”
阿敖廝別開眼：“和我沒有關系。”
達捺擡了擡眉：“你真不在意？可我感覺你方才要哭了。”
阿敖廝斜視他一眼：“你要做什麽便自己去做，不用來拿我當刀。”
“好吧，我的確有些看不慣那個華素。”達捺聳聳肩，“不過，我方才看見了，你和她牽著手走過來的。怎麽？這叫和你沒有關系？我猜華素在和她商量，如何甩掉我們，借助坦桑人回去。你再不做些什麽，她可真要走了。”
阿敖廝皺了皺眉，面色凝重，但沒有接話。
另一邊，撻紗剛和外祖父哭完，又聊起來，不知要說到什麽時候。眾人也疲於等候，直接進了木屋找地休息。
木門裏的兩個坦桑人沒有阻攔，讓開位置。
坦桑人還是對他們心存戒備，目光一直時不時往他們身上看，但他們幾個也是各懷心思，沒有心情理會這些不善的目光。
不久，撻紗和外祖父挽著手從門外進來，臉上的早幹了，只剩笑容。
“這裏還是不安全，我們跟我外祖父一起去海島上吧。”
所有人擡眼。
撻紗不緊不慢解釋一遍，成功將眾人勸服，一同淌過灘塗，朝海岸邊上去。
原來，坦桑戰敗前，撻紗外祖父托人將她送離坦桑，去往底斯蘭的東部避難，只是可惜路上遇到了菲比塞河兩岸的部落，被人抓了去，又恰好遇到來掠奪的梅巖，就這樣到了梅巖，直到現在。
而坦桑戰敗後，坦桑城被底斯蘭人占領，成了底斯蘭的地方，坦桑人被底斯蘭人俘虜，成了底斯蘭的奴隸。只有少部分坦桑人在最後從城中密道逃離，躲去了海上的小島中。
他們雖是躲起來了，但未打算一直躲著，一直在想辦法聯系外界的坦桑人，試圖將坦桑城奪回來，他們出來就是打探情況的。
只可惜他們勢單力薄，也尚未尋到合適的契機。
撻紗將梅巖的事大致跟外祖父說了一遍，雖然他們只有零星幾人，但坦桑現在太缺少人手，自然樂意至極，邀請他們一起往島上去。
他們來時只乘了一艘小船，現下要載這麽多人顯然不夠。不過，幾個坦桑人也不是吃素的，直接從海邊砍倒幾棵樹，幾下便鑿成了小船。
戈圖和巴利亞在一旁看著，心頭還是有些猶豫：“那裏是坦桑人的領地，還是一個孤島，我們又從未在海上生活過，若是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，連跑都沒有地方。”
達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：“那能有什麽辦法，別的地方我們也去不了，還不如賭這一把。我還沒在海島上玩過呢，聽著挺新鮮。”
戈圖和巴利亞都有些語塞，又看向一直沈默的阿敖廝：“你覺得呢？是去那裏還是暫且在這裏休養？等找機會回梅巖將王位搶回來？”
達捺搶話：“再回去，可不是殺首領一人那樣簡單，祭司和巫醫首先就不會同意，你們能打得過嗎？反正我打不過，我要去海島的。”
戈圖瞅他一眼：“你是想去海島，還是想跟那個女人在一起？”
他嬉皮笑臉的：“唉呀，被你看穿了，我的確想和渺渺在一塊兒，最好是能和她一起去毓旒看看。”
戈圖氣得要命，沒來得及說話，阿敖廝開口了。
幾人劍拔弩張的氣勢消散，都朝他看來。
他將劍擦拭幹凈收好，緩緩道：“達捺說得對，即便休整好了，我們四個也無法能打得過整個梅巖，回去不過是送死。無論如何，你們是因我才流落至此，我不能再看你們去送命。至於這裏，海島上的坦桑人應當不多了，否則也不至於如此小心翼翼，若到時他們動手，我們絕非沒有還手之力。”
戈圖和巴利亞相視一眼，鄭重道：“好，那就先這般！”
阿敖廝微微點頭：“去幫忙造船吧，也能學習學習，做好防備。”
幾個男人前前後後朝坦桑人走去，幫忙一起造船。其餘人也沒閑著，都在盡力幫忙，或是砍樹，或是扶木頭。
很快，幾艘粗糙的小船造好，三個坦桑人掌舵載著八個人下了海。
戈圖和巴利亞不願意和阿敖廝分開，正好和他一艘船，但達捺非要和餘渺擠在一條船上，可華素和撻紗誰也不願意給他騰位置。
“你別浪費時間，趕快和邊沁他們一起。他們武藝沒那樣好，需要人看著。”
達捺抵不住一群人的嘮叨，只好跟邊沁埃瀾乘坐一船。只是沒想到，他暈船暈得厲害，剛坐在船上便忍不住犯嘔，最後還是邊沁和埃瀾照看他。
阿敖廝那一船也沒好到哪兒去，一個挨一個的倒下，只有阿敖廝還強撐著。
餘渺這邊稍好一些，她沒吐，只是頭疼得厲害，感覺腦子快要炸開，撻紗和華素都穩穩扶著她，讓她能好受一些。
阿敖廝看著她幾乎要抵在華素身上的頭，渾身更加難受了，一轉頭就嘔了起來。
達捺看他吐了，幸災樂禍起來：“我就說我們都沒下過水，怎麽你還能好端端坐著，原來是一直忍著呢。”
他皺了皺眉，沒什麽心情說笑，腦子裏全是在密林裏餘渺抱住他的模樣。
他弄不明白，什麽都弄不明白。
船漂泊在海上，被浪推著走，坦桑的水手們與海浪對抗，用盡全力讓船回到航道。
天黑下來，一望無際的平靜海面上，一座帶著微弱燈光的小島慢慢浮現。
駕船的坦桑人笑起來，歡呼著：“到了！”
他們賣力朝前去，速度快了許多，迎著風，撻紗仰頭朝岸上看，餘渺好奇，忍著頭疼也往前看去。
岸上有人舉著火把，正在朝這裏眺望，在t看清人後，他們搖晃手中的火把，笑著歡呼。
船抵達岸邊，撻紗幾乎是從船上跳下去，飛奔過去。
來人是她的舅母和小姨，她們似乎也沒想到她還能回來，只是一眼，淚便掉了下來，三人抱在一起痛哭。
“舅舅呢？”撻紗哭著問。
“被底斯蘭人殺了，在你們經常游玩的眺望樓上。”
她們哭得厲害，即便是聽不懂坦桑話，也能感覺到其中的悲傷。
餘渺暗自嘆息一聲，默默垂下眼，其餘的人也站在原地，不敢出聲。
撻紗的外祖父霍爾沒有拉開他們，抹了抹眼淚招待：“她們太久沒見，讓你們見笑了，奔波一日，你們跟著我來，我來給你們安排住處。”
小老頭霍爾說的是梅巖話，十分標準流利，撻紗的梅巖話應當就是從他這裏學來的。
餘渺點了點頭，跟著他往前走，其餘人也都跟上。
這個島不算太大，島上零星有一些樹，看著有些荒涼，坦桑人住在島中，用木頭和沙土建成一幢幢房屋，很是簡陋，但數量不少，足夠他們住的。
“這些房子可以隨便住，外面缸裏有接的雨水，只是設施比較簡陋。我一會兒讓人給你們送些吃的來，吃完可以早些休息，其餘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說。”
幾人點點頭，都沒什麽意見，挨個往土房子裏走。
房子不大，但裏面的小房間很多，都有窗子，布置也都差不多。
餘渺沒有再挑選，直接進了進門後左手的第一個房間，另外幾人也依次選好了房間。
海島上食物匱乏，也沒什麽特別好吃的，好在他們流浪這樣久，也不挑這一口吃的，隨意吃了一些，洗漱完後便睡下了。
餘渺睡得不算太好，夢裏似乎都在跟著海浪搖晃。日光從窗子照進來，她也隨之醒來，而後低呼一聲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！”
坐在床尾的男人站起身，朝她走近兩步。
她立即坐起身，小心翼翼看著跟前的人，重覆問一遍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阿敖廝停在床邊，反問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什麽？”她有些迷惑。
“在林子裏，你突然抱住我，是什麽意思？”
她微頓，張了張口，從床上下來，沒有接話。
阿敖廝垂眸看著她：“你不是說我惡心嗎？”
“沒……”她下意識反駁，反駁後又後悔。
阿敖廝雙手緩緩擡起，落在她的雙臂上，輕輕抓住，彎背，低頭，湊近，看著她。
她沒有躲。
阿敖廝靠近一些，再靠近一些，觸碰她的唇。
她沒有掙紮，沒有躲。
阿敖廝輕輕吮吸、舔舐，克制過的低沈呼吸在她耳旁縈繞。
他邊親吻，邊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，急急解釋一聲：“我洗過了。”
餘渺忍不住輕笑一聲，抱住他的脖頸，仰頭親他。
他楞了楞，快速擠上那張窄小的木床上。
用幾條木板和幾塊石頭堆起來的木床承受不了這樣的熱情，已有些搖搖欲墜，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。
“不能再往裏面去了。”餘渺抓住他的手臂輕聲喊。
他沒有退讓，啞聲問：“惡心嗎？”
餘渺從他充滿欲念的雙眼裏看到一絲報覆的意味。她並不生氣，那一箭傷他傷得太重，這樣小小的報覆不算什麽。
“惡心嗎？”他又問。
餘渺已有些受不了了，斷斷續續道：“不、不惡心……”
他大掌卡住她的下頜，繼續逼問：“從來沒對我動過心？”
“我……”餘渺猶豫，開了這個口子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，但似乎早已經來不及。
他的手掌微微收緊，質問：“沒對我動心過？”
餘渺有些喘不上氣，無論是哪裏：“動、動心過。”
他笑了一下，俯身緊緊將她抱住。
餘渺有些眼冒金星，擡手推他：“我回答了。”
他巍然不動，不緊不慢道：“我沒說過你回答就放過你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”餘渺沒力氣罵人，只能瞪他。
他笑著在她眼睛親了親：“難受嗎？”
餘渺只能服軟：“難受，不能再往裏面了，我肚子好難受。”
“難受就對了，你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，我也這樣難受。”
餘渺抿了抿唇，啞口無言。
阿敖廝用力折騰，在她耳旁道：“從前我總顧忌著，怕你不開心，怕你哭，怕你生氣，怕你疼，連同房都不敢太用力，你倒好，轉頭就說那樣傷人的話，不給你一些懲罰，你不會長記性。”
她側著臉，緊緊咬著唇，半點兒聲音也不敢漏。
這裏的房間隔得太近，昨晚她都能聽見外面的腳步聲，更別說是叫聲，只要她一張口，恐怕外面所有人都會聽見。
阿敖廝卻不管不顧，鐵了心換著花樣用來“懲罰”她。
有好幾回，她都以為自己要暈過去了，但意識又遲遲無法消失，還不如消失。
她半死不活地躺著，過了好一會兒，阿敖廝明顯快了一些，她又著急起來：“別，別弄裏面！”
阿敖廝喘著氣道：“我現在聽了你的，你轉頭又會傷我，你就是嘴上說的好聽，全是騙人的。如今連好聽的都不說了，脾氣越來越壞，一不如意就直接跟我動手。”
她真是有些怕，著急忙慌胡亂解釋：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以為你能躲開。我是想離開，我接受不了這裏的規矩，我想回毓旒，可我知道你不會放我回去，我只能那樣說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會放你回去？你想回去，你跟我說過嗎？”
“我說過，你說不可能放我回去！”
“好，那你現在跟我說，你要回去做什麽？要去多久？”
她一下卡住，又躺回去。
阿敖廝停下，微微起身：“你不是要回去多久，你是要永遠離開這裏。我們是夫妻，你要離開我，我怎麽同意？你今日是不是在和華素商議回去的事？我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了，你想回去，好，我跟你回去。”
“你沒必要這樣……”
“哪樣？”
“沒必要為了我，去一個你毫不熟悉的地方。”
阿敖廝被氣笑了：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你非要和我分開不可？”
“不是。我只是覺得，你沒必要為我犧牲這樣多，沒必要對我念念不忘，這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……”
“好，我看你是不夠難受。”他咬了咬牙，一把抱住她的腿。
她又要解釋：“你別你別。”
阿敖廝氣上心頭，再不想和她說那麽多，直接堵住了她的嘴。
她已經不在乎外面的人有沒有聽見，她只想好受一些，她現下就像是溺水了，呼吸不了，掙紮不脫，整個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。
阿敖廝放過她時，她已動彈不得，整個人癱軟著，哭著喊：“好難受、難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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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驚叫幾聲, 臉色慘白。
阿敖廝緊忙上前抱住她：“你怎麽了？”
“有蛇，有蛇！”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，崩潰大哭。
阿敖廝皺著眉往地上看去：“只是一片落葉。”
她抿了抿唇, 睜開眼淚模糊的眼，看清了地上那片帶著枯枝的樹葉。
“只是一片樹葉。”阿敖廝重覆著，抓著她的手臂幫她轉身，“只是一片樹葉，不用害怕。”
她神智漸漸清醒，眼前也逐漸清晰, 哭聲停了, 只有幾滴眼淚還掛在臉上。
阿敖廝以為她還在哭，將她輕輕抱住：“好了, 只是樹葉而已。”
她靠在他的胸膛上, 恐懼驚嚇一散而空，腦子全被他的心跳聲占滿。
“出什麽事了！”前面的人應當是聽到叫聲，朝這裏邊跑邊問。
阿敖廝擡起頭朝前道：“沒什麽事！不用過來！”
“好！”人聲又走遠。
阿敖廝拍了拍懷裏人的背, 緩緩松手, 輕聲道：“沒事了，先休息一會兒，等那邊處理完了再過去。”
“嗯。”餘渺垂著頭, 站在他跟前，額頭幾乎抵在他身上, 卻沒有要走開的意思。
阿敖廝頓了頓, 打算後退兩步。
在退開的前一瞬, 餘渺上前一步, 抱住了他。
他一怔，整個人都僵住。
餘渺沒松手。
阿敖廝頓了一會兒, 也抱住她。
不遠處的廝殺聲未停，她只聽見他的心跳聲。
身體上的依賴比她想象得更頑固一些，甚至比得上心靈上的依賴。
她靠在他的胸膛上，那些杯弓蛇影消散，世界不再懸浮，落在了實處。
“王後！撻紗說那邊快處理完了，叫我來……”邊沁跑來，擡眼看見他們時噤了聲。
餘渺抿了抿唇，緩緩松開，轉身的瞬間又被阿敖廝握住手腕。
她沒有躲，朝邊沁問：“叫你來做什麽？”
邊沁咽了口唾液，掃一眼他們牽在一起的手，垂著頭快速答：“撻紗說前面快處理完了，叫我來接您過去。”
餘渺點了點頭，往前走，阿敖廝仍舊牽著她，也跟著往前走。
直至快走至前方，她掙了掙，阿敖廝沒有攔，松了手。
她所有的註意力都陷在空了的手上，連周圍的血跡都未發現。
“王後！”撻紗朝她跑來。
她道：“我不是王後了，以後不必這樣叫我。”
撻紗朝她身後神色不明的阿敖廝看一眼，輕聲道：“好。”
“叫我餘渺就好。”她往前走了走，“我們還有多久到？”
“不遠了，走過這片樹林就到了。”沒了王後身份的束縛，撻紗自在許多，挽住她的胳膊走在最前面，“我小時，外祖常帶我來此游玩，算是我的秘密基地。”
沒走多久，餘渺瞧見了掩藏在高大樹木下的木屋。
它們看著很結實，沒有一點兒破損，只有顏色經不住風雨，有些稍稍褪色。
撻紗笑著拉著她往木屋跟前跑：“就是這裏，除了我和外祖，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地方，我們可以暫時在這裏落腳，能休整好後再做打算。”
“好……”她順手推開木屋的門，還沒來得及接話，一柄木劍從門中刺出，直指她眉心。
一切發生得太快，跟在後面的華素、達捺和阿敖廝三人來不及思索，立即拿著劍要往前沖。
可那木劍比他們快一步，已微微刺入餘渺眉心，滲出一些血來。
華素當機立斷，擋住左右兩人，扔了手中的兵器，試圖談判：“我等奔波至此，無意冒犯，只是想在此借宿一日，並不知這裏有主人。諸位若是不願，我等這就離開，還請諸位高擡貴手。”
達捺本還有些不樂意，可也沒有更好辦法，只能跟阿敖廝一起也將劍扔了。
指在餘渺眉心的劍往後退了退，門t裏的人開始嘀嘀咕咕小聲商議。
撻紗不顧心口的劍，突然上前幾步，欣喜道：“你們說的是坦桑話？是坦桑人？”
門縫裏的目光當即警惕，手中的劍幾乎要沒入她的心口。
她沒怕，激動道：“我也是坦桑人，我是莫利安家族的，我的外祖是……”
“撻紗！”聲音從身後傳來，一個老頭站在樹林另一邊。他穿著樸素，風塵仆仆，兩鬢花白，但神采奕奕，精神抖擻。
撻紗轉頭的瞬間眼睛亮得放光，立即提著裙子跑去：“外祖父！”
兩人激動地擁抱，看來是要有很多的話說，所有人都朝他們看去，阿敖廝卻撿起劍快步走至木門口，將餘渺眉心的劍擋開，拉著她朝外面站了站。
華素也跟過來，他跟沒看見阿敖廝似的，將餘渺朝自己的方向帶了帶，用指腹輕輕抹掉她眉心的一點點血珠。
“沒事，傷口不大。”他說著，從挎包裏摸出一個藥草，手指碾碎，輕輕貼在她的傷口處。
“多謝。”餘渺擡眼往上看了看。
華素笑著拍拍她的肩：“跟我說這個做什麽？”
阿敖廝站在一旁，心裏有些堵，但又沒立場說什麽：他已經不是梅巖的首領了。他退開幾步，站得遠了一些。
餘渺的目光不自主跟著他走，卻被華素擋住。
“我看見你們牽著手走過來。”
餘渺一怔，目光立即收回。
華素看著她：“你到底在想什麽呢？不是已經決定和他分開了嗎？況且撻紗遇到了她的外祖父。他們坦桑人會航行，我們只要能得到他們的幫助便能回到毓旒和胡國，不用再留戀這裏了。”
“那他們呢？”她頓了頓，“我們將這裏攪得一團糟，難道就這樣……”
華素厲聲打斷：“那是他們心甘情願的。沒錯，的確是我們引起祭司和巫醫不滿，才導致他們幾個流落他鄉。可他們難道不知道嗎？是阿敖廝心甘情願為你做這些，你沒有什麽錯，他該為他的選擇負責。”
餘渺胡亂搖頭：“不、不是……”
華素抓住她的肩，低聲道：“難道你要留在這裏陪他們嗎？他們現下已無處可去了，即便是將來贏了，也仍舊要回到梅巖，你想在梅巖生活一輩子嗎？”
她垂下眼：“我不想。”
“那就對了，我們現下的當務之急是請撻紗幫忙，讓她送我們回到故土。至於他們那些人，他們若想跟我們回去，我也不阻攔，只是恐怕沒人願意離開家鄉，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。”
“撻紗對你……”
“我明白，我清楚，你放心，我會想辦法。”
她點點頭，往後退開兩步。
華素順勢松了手，沒有追上。
不遠處的達捺看了他們許久，直到華素松手，才朝阿敖廝道：“他們在密謀什麽事情。”
阿敖廝別開眼：“和我沒有關系。”
達捺擡了擡眉：“你真不在意？可我感覺你方才要哭了。”
阿敖廝斜視他一眼：“你要做什麽便自己去做，不用來拿我當刀。”
“好吧，我的確有些看不慣那個華素。”達捺聳聳肩，“不過，我方才看見了，你和她牽著手走過來的。怎麽？這叫和你沒有關系？我猜華素在和她商量，如何甩掉我們，借助坦桑人回去。你再不做些什麽，她可真要走了。”
阿敖廝皺了皺眉，面色凝重，但沒有接話。
另一邊，撻紗剛和外祖父哭完，又聊起來，不知要說到什麽時候。眾人也疲於等候，直接進了木屋找地休息。
木門裏的兩個坦桑人沒有阻攔，讓開位置。
坦桑人還是對他們心存戒備，目光一直時不時往他們身上看，但他們幾個也是各懷心思，沒有心情理會這些不善的目光。
不久，撻紗和外祖父挽著手從門外進來，臉上的早幹了，只剩笑容。
“這裏還是不安全，我們跟我外祖父一起去海島上吧。”
所有人擡眼。
撻紗不緊不慢解釋一遍，成功將眾人勸服，一同淌過灘塗，朝海岸邊上去。
原來，坦桑戰敗前，撻紗外祖父托人將她送離坦桑，去往底斯蘭的東部避難，只是可惜路上遇到了菲比塞河兩岸的部落，被人抓了去，又恰好遇到來掠奪的梅巖，就這樣到了梅巖，直到現在。
而坦桑戰敗後，坦桑城被底斯蘭人占領，成了底斯蘭的地方，坦桑人被底斯蘭人俘虜，成了底斯蘭的奴隸。只有少部分坦桑人在最後從城中密道逃離，躲去了海上的小島中。
他們雖是躲起來了，但未打算一直躲著，一直在想辦法聯系外界的坦桑人，試圖將坦桑城奪回來，他們出來就是打探情況的。
只可惜他們勢單力薄，也尚未尋到合適的契機。
撻紗將梅巖的事大致跟外祖父說了一遍，雖然他們只有零星幾人，但坦桑現在太缺少人手，自然樂意至極，邀請他們一起往島上去。
他們來時只乘了一艘小船，現下要載這麽多人顯然不夠。不過，幾個坦桑人也不是吃素的，直接從海邊砍倒幾棵樹，幾下便鑿成了小船。
戈圖和巴利亞在一旁看著，心頭還是有些猶豫：“那裏是坦桑人的領地，還是一個孤島，我們又從未在海上生活過，若是發生什麽意料之外的事，連跑都沒有地方。”
達捺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：“那能有什麽辦法，別的地方我們也去不了，還不如賭這一把。我還沒在海島上玩過呢，聽著挺新鮮。”
戈圖和巴利亞都有些語塞，又看向一直沈默的阿敖廝：“你覺得呢？是去那裏還是暫且在這裏休養？等找機會回梅巖將王位搶回來？”
達捺搶話：“再回去，可不是殺首領一人那樣簡單，祭司和巫醫首先就不會同意，你們能打得過嗎？反正我打不過，我要去海島的。”
戈圖瞅他一眼：“你是想去海島，還是想跟那個女人在一起？”
他嬉皮笑臉的：“唉呀，被你看穿了，我的確想和渺渺在一塊兒，最好是能和她一起去毓旒看看。”
戈圖氣得要命，沒來得及說話，阿敖廝開口了。
幾人劍拔弩張的氣勢消散，都朝他看來。
他將劍擦拭幹凈收好，緩緩道：“達捺說得對，即便休整好了，我們四個也無法能打得過整個梅巖，回去不過是送死。無論如何，你們是因我才流落至此，我不能再看你們去送命。至於這裏，海島上的坦桑人應當不多了，否則也不至於如此小心翼翼，若到時他們動手，我們絕非沒有還手之力。”
戈圖和巴利亞相視一眼，鄭重道：“好，那就先這般！”
阿敖廝微微點頭：“去幫忙造船吧，也能學習學習，做好防備。”
幾個男人前前後後朝坦桑人走去，幫忙一起造船。其餘人也沒閑著，都在盡力幫忙，或是砍樹，或是扶木頭。
很快，幾艘粗糙的小船造好，三個坦桑人掌舵載著八個人下了海。
戈圖和巴利亞不願意和阿敖廝分開，正好和他一艘船，但達捺非要和餘渺擠在一條船上，可華素和撻紗誰也不願意給他騰位置。
“你別浪費時間，趕快和邊沁他們一起。他們武藝沒那樣好，需要人看著。”
達捺抵不住一群人的嘮叨，只好跟邊沁埃瀾乘坐一船。只是沒想到，他暈船暈得厲害，剛坐在船上便忍不住犯嘔，最後還是邊沁和埃瀾照看他。
阿敖廝那一船也沒好到哪兒去，一個挨一個的倒下，只有阿敖廝還強撐著。
餘渺這邊稍好一些，她沒吐，只是頭疼得厲害，感覺腦子快要炸開，撻紗和華素都穩穩扶著她，讓她能好受一些。
阿敖廝看著她幾乎要抵在華素身上的頭，渾身更加難受了，一轉頭就嘔了起來。
達捺看他吐了，幸災樂禍起來：“我就說我們都沒下過水，怎麽你還能好端端坐著，原來是一直忍著呢。”
他皺了皺眉，沒什麽心情說笑，腦子裏全是在密林裏餘渺抱住他的模樣。
他弄不明白，什麽都弄不明白。
船漂泊在海上，被浪推著走，坦桑的水手們與海浪對抗，用盡全力讓船回到航道。
天黑下來，一望無際的平靜海面上，一座帶著微弱燈光的小島慢慢浮現。
駕船的坦桑人笑起來，歡呼著：“到了！”
他們賣力朝前去，速度快了許多，迎著風，撻紗仰頭朝岸上看，餘渺好奇，忍著頭疼也往前看去。
岸上有人舉著火把，正在朝這裏眺望，在t看清人後，他們搖晃手中的火把，笑著歡呼。
船抵達岸邊，撻紗幾乎是從船上跳下去，飛奔過去。
來人是她的舅母和小姨，她們似乎也沒想到她還能回來，只是一眼，淚便掉了下來，三人抱在一起痛哭。
“舅舅呢？”撻紗哭著問。
“被底斯蘭人殺了，在你們經常游玩的眺望樓上。”
她們哭得厲害，即便是聽不懂坦桑話，也能感覺到其中的悲傷。
餘渺暗自嘆息一聲，默默垂下眼，其餘的人也站在原地，不敢出聲。
撻紗的外祖父霍爾沒有拉開他們，抹了抹眼淚招待：“她們太久沒見，讓你們見笑了，奔波一日，你們跟著我來，我來給你們安排住處。”
小老頭霍爾說的是梅巖話，十分標準流利，撻紗的梅巖話應當就是從他這裏學來的。
餘渺點了點頭，跟著他往前走，其餘人也都跟上。
這個島不算太大，島上零星有一些樹，看著有些荒涼，坦桑人住在島中，用木頭和沙土建成一幢幢房屋，很是簡陋，但數量不少，足夠他們住的。
“這些房子可以隨便住，外面缸裏有接的雨水，只是設施比較簡陋。我一會兒讓人給你們送些吃的來，吃完可以早些休息，其餘的事等休息好了再說。”
幾人點點頭，都沒什麽意見，挨個往土房子裏走。
房子不大，但裏面的小房間很多，都有窗子，布置也都差不多。
餘渺沒有再挑選，直接進了進門後左手的第一個房間，另外幾人也依次選好了房間。
海島上食物匱乏，也沒什麽特別好吃的，好在他們流浪這樣久，也不挑這一口吃的，隨意吃了一些，洗漱完後便睡下了。
餘渺睡得不算太好，夢裏似乎都在跟著海浪搖晃。日光從窗子照進來，她也隨之醒來，而後低呼一聲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！”
坐在床尾的男人站起身，朝她走近兩步。
她立即坐起身，小心翼翼看著跟前的人，重覆問一遍：“你怎麽在這兒？”
阿敖廝停在床邊，反問：“什麽意思？”
“什麽？”她有些迷惑。
“在林子裏，你突然抱住我，是什麽意思？”
她微頓，張了張口，從床上下來，沒有接話。
阿敖廝垂眸看著她：“你不是說我惡心嗎？”
“沒……”她下意識反駁，反駁後又後悔。
阿敖廝雙手緩緩擡起，落在她的雙臂上，輕輕抓住，彎背，低頭，湊近，看著她。
她沒有躲。
阿敖廝靠近一些，再靠近一些，觸碰她的唇。
她沒有掙紮，沒有躲。
阿敖廝輕輕吮吸、舔舐，克制過的低沈呼吸在她耳旁縈繞。
他邊親吻，邊將她打橫抱起放在床上，急急解釋一聲：“我洗過了。”
餘渺忍不住輕笑一聲，抱住他的脖頸，仰頭親他。
他楞了楞，快速擠上那張窄小的木床上。
用幾條木板和幾塊石頭堆起來的木床承受不了這樣的熱情，已有些搖搖欲墜，似乎下一刻就要坍塌。
“不能再往裏面去了。”餘渺抓住他的手臂輕聲喊。
他沒有退讓，啞聲問：“惡心嗎？”
餘渺從他充滿欲念的雙眼裏看到一絲報覆的意味。她並不生氣，那一箭傷他傷得太重，這樣小小的報覆不算什麽。
“惡心嗎？”他又問。
餘渺已有些受不了了，斷斷續續道：“不、不惡心……”
他大掌卡住她的下頜，繼續逼問：“從來沒對我動過心？”
“我……”餘渺猶豫，開了這個口子就沒有後悔的餘地了，但似乎早已經來不及。
他的手掌微微收緊，質問：“沒對我動心過？”
餘渺有些喘不上氣，無論是哪裏：“動、動心過。”
他笑了一下，俯身緊緊將她抱住。
餘渺有些眼冒金星，擡手推他：“我回答了。”
他巍然不動，不緊不慢道：“我沒說過你回答就放過你。”
“你、你……”餘渺沒力氣罵人，只能瞪他。
他笑著在她眼睛親了親：“難受嗎？”
餘渺只能服軟：“難受，不能再往裏面了，我肚子好難受。”
“難受就對了，你對我說那些話的時候，我也這樣難受。”
餘渺抿了抿唇，啞口無言。
阿敖廝用力折騰，在她耳旁道：“從前我總顧忌著，怕你不開心，怕你哭，怕你生氣，怕你疼，連同房都不敢太用力，你倒好，轉頭就說那樣傷人的話，不給你一些懲罰，你不會長記性。”
她側著臉，緊緊咬著唇，半點兒聲音也不敢漏。
這裏的房間隔得太近，昨晚她都能聽見外面的腳步聲，更別說是叫聲，只要她一張口，恐怕外面所有人都會聽見。
阿敖廝卻不管不顧，鐵了心換著花樣用來“懲罰”她。
有好幾回，她都以為自己要暈過去了，但意識又遲遲無法消失，還不如消失。
她半死不活地躺著，過了好一會兒，阿敖廝明顯快了一些，她又著急起來：“別，別弄裏面！”
阿敖廝喘著氣道：“我現在聽了你的，你轉頭又會傷我，你就是嘴上說的好聽，全是騙人的。如今連好聽的都不說了，脾氣越來越壞，一不如意就直接跟我動手。”
她真是有些怕，著急忙慌胡亂解釋：“我不是故意的，我以為你能躲開。我是想離開，我接受不了這裏的規矩，我想回毓旒，可我知道你不會放我回去，我只能那樣說。”
“你知道我不會放你回去？你想回去，你跟我說過嗎？”
“我說過，你說不可能放我回去！”
“好，那你現在跟我說，你要回去做什麽？要去多久？”
她一下卡住，又躺回去。
阿敖廝停下，微微起身：“你不是要回去多久，你是要永遠離開這裏。我們是夫妻，你要離開我，我怎麽同意？你今日是不是在和華素商議回去的事？我如今已是自由之身了，你想回去，好，我跟你回去。”
“你沒必要這樣……”
“哪樣？”
“沒必要為了我，去一個你毫不熟悉的地方。”
阿敖廝被氣笑了：“所以你的意思是，你非要和我分開不可？”
“不是。我只是覺得，你沒必要為我犧牲這樣多，沒必要對我念念不忘，這天底下的女人多得是……”
“好，我看你是不夠難受。”他咬了咬牙，一把抱住她的腿。
她又要解釋：“你別你別。”
阿敖廝氣上心頭，再不想和她說那麽多，直接堵住了她的嘴。
她已經不在乎外面的人有沒有聽見，她只想好受一些，她現下就像是溺水了，呼吸不了，掙紮不脫，整個人都不受自己控制了。
阿敖廝放過她時，她已動彈不得，整個人癱軟著，哭著喊：“好難受、難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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